又是一年高考季
●曾文博
六月的热风裹挟着暑气，如潮水般在晨光中缓缓涌动。街角的槐树轻轻摇曳，将细碎的光斑筛落在匆匆而过的少年肩头。他们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，手中紧攥着复习资料，嘴唇无声地翕动，像是在默念着知识的咒语，眼神里交织着惶恐与期待，每一道目光都仿佛承载着青春的梦想与未来的憧憬。这些青春洋溢的面孔闯入我的视野，我才惊觉，原来又是一年高考季。
说来奇妙，离开那充满生机的校园不过短短几年，却已真切感受到，自己的身心与灵魂已不再属于那里。望着眼前这些为梦想拼搏的少年，我的思绪不由地飘回了几年前的那个夏天。
那年的酷暑早早降临。五月末，走廊里的栀子花便迫不及待地绽放，甜腻的花香与风油精的清凉气息交织在一起。记忆中的高三教室，永远弥漫着粉笔灰的气息，黑板右上角“距高考还有 XX 天” 的红字，如同沙漏里不断流逝的细沙，一天天减少。最让人期待的，竟是月考放榜的时刻——并非多么在意排名，只是贪恋那一点点可见的进步，就像在漫漫长夜里捡到的零星火种，虽小，却足以照亮前行的路。
那时的我，或许比眼前这些孩子更加惶恐不安。尤其是高考前的那个夜晚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，满脑子都是公式定理、文言字词，它们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士兵，在脑海中列队游行，搅得人心神不宁。
考场设在一所省重点中学。当我赶到时，校门口早已人山人海。家长们踮着脚尖，伸长脖子，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担忧。有的手里紧紧攥着矿泉水，有的拿着扇子，甚至有人带来了小板凳，仿佛要在这里守候一场漫长的战役。而我们这些考生，则在保安的指挥下，乖乖排成队，一个接一个地走进考场。
第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，一片梧桐叶悠悠飘进走廊。我盯着叶脉出神，这场考试题目倒不算难，只是作文题目颇出人意料。我凝视着题目许久，将平日里背诵的、记忆的、感悟的内容一股脑地倾泻在纸上，勉强凑够了800字交了上去。如今回想起来，那篇文章必定幼稚可笑，但当时却自我感觉良好，走出考场时甚至有些飘飘然。
中午休息时，校门外被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。我的父亲也来了，远远地就向我招手。他手中提着一个保温桶，里面装着母亲精心熬制的绿豆汤。我们蹲在树荫下喝汤，父亲破天荒地没有问我考得如何，只是轻声说：“喝完了歇会儿。” 那一刻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，鼻子一酸，险些落下泪来。
数学考试结束，试卷被收走时，我神情恍惚。最后几道大题，草稿纸上画满了无意义的符号，宛如一群垂死挣扎的蝌蚪。我的手心满是汗水，甚至浸湿了试卷的一角。走出考场，夕阳正好，耀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。我看见一个女生蹲在墙角哭泣，肩膀一耸一耸的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。
后面的几科考试，记忆已渐渐模糊。只记得考完最后一科时，天空突然下起了雨，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，带来一种说不出的畅快。我和几个同学站在雨中，谁也没有提起考试的事，只是不停地傻笑。那一刻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，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轻快。
街道上又一群学生走过，他们谈论着这几天的考试，声音时高时低。我忽然明白，高考对于他们，就如同当年对于我，是一场必须奔赴的人生仪式。高考结束后，虽然结果可能并非尽善尽美，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，我对得起自己曾经付出的努力。
喝完杯中早已凉透的豆浆，班主任当年的话在耳边回响：“高考不是人生的全部，但对待高考的态度，可以成为你人生的全部。”
阳光依旧炽热，照得人眼底发烫。树上的知了开始不知疲倦地鸣叫，一声比一声悠长，仿佛在为这场青春的战役奏响赞歌。
（来源：集美报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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