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花泡开阳光
●王举芳
小城的秋，是被一阵桂花香唤醒的。
起初，只是空气中隐隐浮动的一缕甜香，若有若无，让人忍不住停下匆忙的脚步，使劲儿地嗅，想要探寻这香气的源头。待终于寻到那棵桂花树，才惊觉，秋天已悄然盛装莅临。
那满树的桂花，如繁星闪烁在翠绿的枝叶间。米黄色的小花，四片花瓣簇拥着嫩黄的花蕊，小巧玲珑，却有着巨大的魔力，只需轻轻呼吸，那馥郁的芬芳便能沁入心肺。阳光洒在桂花上，每一朵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粉，熠熠生辉，连枝叶都透着一种明亮的光泽，此刻的阳光也被桂花的香气染得甜丝丝的。
儿时的院子里，也有这样一棵桂花树。每到秋天，花开满树。通常是一个晴朗的秋日，阳光暖暖地照着，母亲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，轻轻敲打桂花树的树枝。瞬间，桂花如同金色的雨，纷纷扬扬地飘落。我则在一旁欢快地跑着、笑着，试图用双手接住那一片片小小的花瓣。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地上，斑驳的光影一晃一晃，我在这光影中快乐穿梭，身上沾满了桂花，也沾满了阳光。
桂花飘落一地，母亲拿来新买的笤帚轻轻地将它们扫拢，收集在竹篮里。那些带着阳光温度的桂花，被母亲精心清洗后，平铺在竹匾上晾晒。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竹匾上，桂花静静地躺在阳光下，慢慢褪去残余的青涩，变得越发金黄，它们很乖巧，不闹也不逃，尽情享受着阳光的抚摸。渐渐地，水分被阳光抽离，桂花的香气越发浓郁，在院子的上空升腾、弥散。
桂花晾干，母亲拿出那个古朴的陶罐，将桂花小心翼翼地装进去，一层桂花一层白糖（有时候白糖会换成蜂蜜），那细致的动作，宛如在搭建一座精致的城堡。最后，密封好罐子，放在阳光可以照到的窗台上。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在阳光的轻抚下，桂花与白糖相互交融，于奇妙之中，酝酿醇厚的甜蜜。
过些许时日，母亲从陶罐里舀出一勺桂花酱，放入杯中，用滚烫的开水冲泡，即刻，被封印的阳光和芬芳都被释放出来。桂花在水中欢快地翻滚、舒展，那金黄的色泽晕染开来，如同将阳光泡进了水里。清澈的水渐渐变成了明亮的黄、淡淡的橙，那是阳光的颜色，也是桂花的颜色。桂花的香气随着热气袅袅升起，弥漫整个房间。我双手捧着杯子，轻轻吹散热气，抿上满足的一口。绵厚的甘甜和阳光的温煦一同在舌尖上绽放，顺着喉咙缓缓滑下，直抵心间。
又是一年秋，我在异乡的街角，偶然间闻到了桂花香。寻香而去，只见几株桂花树在公园的角落静静绽放。阳光透过高楼的缝隙洒在桂花上，星星点点。我站在树下，久久不愿离去，思绪飘回到儿时的院子，飘回到母亲慈祥的笑容里。
每一杯桂花酱，泡开的不仅是阳光，更是一段段温馨的旧时光，是流淌在心底的亲情与眷恋，更是我心灵的慰藉，让我在每一个疲惫的夜晚，都能枕着花香和阳光的梦，找到回家的方向。
（来源：集美报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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