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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年集美学校之十九兄弟龃龉

时间:2013-07-27 10:45 阅读人数:

  ●陈经华
  对陈嘉庚来说,1926年确实是一个多事之年:企业亏损、两校学潮,他已心力交瘁。
  这年年底的一天,陈嘉庚在三巴哇律公司会议室主持当日的例会。会计报告了一年的财务情况:全年赤字达180余万元。
  亏损,陈嘉庚并不感到意外,使他感到意外的是赤字竟近200万元。
  散会后,主管会计向陈嘉庚报告:“敬贤先生这几个月的月费都是4000元……”
  “4000?怎么一下子增加这么多?”陈嘉庚问,然后用无可商量的口气说:“照减,我给他打电报。”
  为了兴学,陈嘉庚克己奉公,在他眼里,这个“己”,首先是他自己。陈敬贤是他的亲弟弟,志同道合的同志,当然也在被“克”之列。
  陈嘉庚和陈敬贤是一对难得的好兄弟。陈嘉庚有10个兄弟,只有陈敬贤和他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。陈嘉庚大陈敬贤15岁。陈敬贤9岁丧母,13岁到新加坡投奔父兄。
  父亲的企业破产后,陈嘉庚打开一片新天地,陈敬贤也出了一份力。陈敬贤对大哥十分尊重,言听计从。陈嘉庚创办厦门大学期间,陈敬贤在海外开拓实业,因操劳过度,身患重疾。
  为了治病,陈敬贤到日本研修调和法。养病、治病,捐款资助藤田支持调和法,资助在日的集美学校留学生,帮助朋友……这大大地增加了陈敬贤的开支。连续几个月,他要求每月支付4000元,而这正是公司银根最紧、陈嘉庚捉襟见肘的时刻。他听到陈敬贤每月开支达4000元之多,火一下子就着了起来,未及多思,便给陈敬贤拍发电报,通过厦门集通行转日本建东兴交陈敬贤。电报称:“电知敬贤回梓,并告月费勿过一千圆,舍弟取多项,恐被人误,此后切勿多与。”语气强硬,寥寥数语,大哥的威严跃然纸上。
  在东瀛,陈敬贤正在神户临时寓所里潜心修炼调和法。那天,他刚散步归来,静坐在居室里。此时,有人敲门,是建东兴陈清机差人送来的电报。陈敬贤签完字,接过电报,一看,脸色骤变,手指一松,电报掉落地上。此刻,送电报的人还在旁边。
  这是陈嘉庚发来的电报。电报所云,陈敬贤无法接受;电文措辞,近乎训斥员工属下;用明电拍发,熟人尽知,不给他留颜面。陈敬贤一时感到莫大的委屈,感到无脸见人……
  他盘膝而坐,双手平放丹田之下,深吸一口气,慢慢把气调匀调顺,以气调心,身心平静了下来。
  他拿起笔和信笺,秉笔直书,思绪奔涌,如高天行云,如涓涓细流。他文词清丽,温文尔雅,句句在理,尽诉胸中的不平和积怨又不失敬。
  陈敬贤写道:自己到日本,修研调和法,是因为身体羸弱,借此治病强身,更重要的是想探索用调和法,研究做人道德之根本,解决教育之缺陷问题。开销用度属为公义之目的。
  他接着写道:自己是年届四旬之人,应有自主能力,还劳兄长事事遥控,可见自己之愚憨。
  他最为委屈和不平的是:这样有损尊严的事,兄长竟然用公开的电报发号施令,经手的熟人、朋友全都知道,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和教职员、学生说话呢?为此,他提出取消“二校主”之名,并要求兄长给出自己可支取的资金额度,他承诺捐资的款项从中支付。他宁可节俭自己,不愿失信于人。
  陈敬贤写完信,一吐心中块垒,自觉气顺了许多。可信刚刚发出,建东兴又转来陈嘉庚的又一电报。电报写道:“本年无利兄甚苦,弟月费四千难堪,按一千足或归。”内容和前电报相同,但更为简短,因而显得更加紧迫、严厉。

  陈敬贤读罢,恰似火上浇油,气愤难平。他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,奋笔疾书,锋芒所向不再回避。他一开头就写道:“来电谓弟月费四千难堪,及取多款恐被人误”,兄长月出公私款项成十万元,难容弟短时间内月加三几千元。兄怎么主张都可以,而弟什么事都不能做主,这简直是“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。”
  陈嘉庚、陈敬贤兄弟合力共事十几二十年,无论海外实业,还是国内兴学,都大获成功,名闻遐迩,如此兄弟之情,传为美谈。谁曾想,他们兄弟之间还有如此令人难于置信的内情。一向忍让的陈敬贤,终于忍无可忍,发怒了,摊牌了。
  陈敬贤的两封信几乎是同时到达新加坡。这两封信给陈嘉庚的打击,实在不比陈嘉庚的电报给陈敬贤的打击小,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厦大、集美的学潮还在闹;生意亏损,无利可图,四处要钱,陈嘉庚焦头烂额,苦不堪言。陈嘉庚万没料到,他不经意间的两纸电报会招致胞弟如此强烈的反弹,更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弟,胸中有这么多的不平和对自己的抱怨,肚里有那么多的苦水。
  他想起弟弟的人生道路,他的不幸和遭遇,他的努力和付出,他的成绩和贡献;他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:作为国民,他无愧于国家,无愧于人民,但作为父亲、丈夫,他亏欠自己的妻子儿女太多;作为长兄,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弟弟。
  陈嘉庚认为,陈敬贤信中所述,句句实情,条条在理,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不是。可是,针无两头利,作为国民,应该尽义务,应该克己奉公,应该为国家作出牺牲。这不免要连累自己的家人。可这能成为他原谅自己的理由吗?

  陈嘉庚长吐一口气,举手狠拍了一下脑门,自语道:“敬贤,委屈你了。都是二哥的不是。”
  1927年1月17日,陈嘉庚又给陈敬贤发了一封电报,向陈敬贤认错谢过。电文是:“前电系一时错误,甚愧,谨取消,谢过,勿滞是感。”
  陈嘉庚在家里是家长,在公司是老板,在社会上是两校校主、侨界领袖,是一言九鼎、一诺千金的人物,得到殖民地政府和中国政府的尊重,享有极高的威望。他秉性刚烈,宁折不弯,从来没向人低头过,今日却向弟弟俯首谢过,写了“检讨书”。那电报,字字千钧重,句句出真心,绝非敷衍。他仍采用发电报的方式,经由前两电所走的路线,其目的是在原知情人的范围内,公开向弟弟认错道歉。陈嘉庚是非分明,为人的谦恭大度和博大的胸怀可见一斑。
  然而,陈嘉庚的认错能得到陈敬贤的谅解吗?兄弟之间的情分还能真挚如初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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