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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乡纪事(三)

时间:2006-06-04 10:13 阅读人数:

  离家越近,我的思绪也越凝重。这条路我走了不知多少回,心情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复杂。前边就快到家了,那曾是我温暖的家。那时妈妈才五十刚出头,我们举家从城市回到农村老家,三个不谙世事的女儿依旧在外读书,父亲在榆林地区工作,她一人守着陌生的家,等待着回家的孩子和丈夫。    车子好不容易开进村子,大哥早就在外等候着,他也消瘦了许多,但看上去身子骨还算硬朗。回到家里,我迫不及待地去看母亲,母亲躺在席梦思床上,她骨瘦如柴,气若游丝。妈妈,女儿看你来了,你知道我是谁吗?母亲慢慢睁开浑浊的眼睛,茫然地看着前方,空洞无物,脸上没有一点表情,与去年我回西安看望她时又少了许多精神。她再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曾让她魂牵梦绕、关心冷暖的女儿了,她再也不知道曾给她带来无数希望,同时也给她带来无数失望的女儿了。

  我总觉得妈妈是一个被耽搁了的优雅女人。她聪明漂亮,干净利落,总是把自己和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,一尘不染,整洁智慧陪伴了她的一生。妈妈出生在一个经商世家,偏偏命运多舛,三岁没了娘,十九岁丧了父,从小在外婆的怀抱里长大的她读了几年的私塾,就在外婆舅母的指导下学习女红,为表姐妹们做嫁衣裳。缕缕的七彩丝线,不知绣进去她多少青春的浪漫与梦想。自己的婚事却在外婆百般挑剔下给耽搁了。外婆死后,在她叔父的坚持下,她才下嫁给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商人。全国解放后,那商人做了教师,反右时又被划为右派判了刑。了无生计的她被迫中年改嫁,用她自己的话说,少年无父母,中年无丈夫,老年无儿子,(大哥也不是她亲生的)人间什么难事都让她给遇上了。但妈妈一点也不悲观颓废,一生都在努力认真地生活着。从我记事起,她就用自己一套生活哲学教育我们要善良勤劳、干净节约,懂得感恩报答,不做不仁不义的事。她常常教育我们的口头禅就是“凡事要往人前头里走。”

      当时我们家并不富裕,但她从容而淡定,虽然有一肚子的酸甜苦辣,从不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。她总是想办法把我们并不是一母同胞的仨姐妹打扮得漂亮得体,使我们从小就对生活充满自信。妈妈不爱打牌,却爱在戏园子里看戏,不爱串门说闲话,却爱坐在家里看书、读报、听新闻。文革前后她都是居民小组长,至近我仍然记得她戴着老花镜给大家读报念文件的优雅剪影。    总之,妈妈这一生幸福抑或不幸,我总是不得而知,现在这一切都划上了句号。操劳一生的母亲如今心如止水,一切都无所谓了,生命对她来说仅仅成了一个符号,已不存在任何实在意义。我凑到妈妈跟前,像小时候她亲吻我那样,轻轻亲吻她的脸,幻想她能给我一个微笑。

      然而妈妈依然无动于衷,她不知我为何物。

      妈妈的生命如一盏快要熬尽油的灯,生命之光只在微微颤动。妈妈犹如我小时候一刻也离不开她的抚养一样,她现在一刻也离不开别人的抚养,不同的是,我在她抚养大后,就离开了她浪迹天涯,而她在别人的抚养下,静静耗着生命,慢慢走向死亡。

      我不知如何报答她,钱与她已成为真正的身外之物,就是在她枕边堆一座金山又有何用!子欲养而亲不在是一大悲痛,子欲养而亲不知又何不凄惨!妈妈有时也有短暂意识清醒的时候,可她就是想不起我,不和我说话,也不和我交流,不知她内心对我有多么失望,时间距离能改变一切,如滴水穿石。与妈妈近在咫尺,仅仅是我单相思而已。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女儿,我知道这一切已经结束了。失去妈妈很悲痛,失去做女儿的资格更让我揪心。(冯岚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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